透过陈列柜间的空隙,崇谕看到对面有人和自己一样抓住了那块书形墓碑,想来刚才是两股反向力道同时拉扯,于是谁也没能把墓碑取出。
考虑到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应该也是个今年加入心脏分院的新生才对,但奇怪的是那人并没有穿红色制服,而是罩着一身宽大且有些破旧的黑灰色斗篷。
她戴着兜帽,荧光棒用细绳绑在了右臂上,借着那一微弱光源,崇谕发现她居然戴着一张卡通风格的无尾熊假面,有点儿可爱的同时也有点儿滑稽。
“你好!”愣了一下,崇谕礼貌微笑,“不好意思,这块墓碑我看中了。”
“身为绅士,这种情况就该主动退让。”无尾熊女头也不抬地说,那音色有着奇异的质感,像是经过了特殊的电子混音处理,“如果我觉得不合用,再让给你不迟。”
“这个……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还是我觉得不合用再让给你吧。”
听到崇谕这样回答,无尾熊女咋了下舌也不多话,立即追加另一只手抓住墓碑。
“哎呦!”
崇谕冷不防对方猛然发力,被带得撞在陈列柜上,好几块墓碑从柜子里掉出来,有一块刚好砸在他头上,一时间痛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幸好那只是一块较小型的木制墓碑而已,否则怕不得砸个头破血流?
“他妈的!”
但是这一砸却也砸出了崇谕的怒火,他再顾不得其他,瞬间也用上双手只管使出全力往回拽。
书形墓碑原本已经被无尾熊女拿到了另一头,却在最后一刻硬是被崇谕靠着蛮力一寸寸地扳了回来。
“你这个无赖!”
无赖的不是你吗?崇谕微微皱眉,并不答话。
“好,既然你这么想要就给你好了!”
无尾熊女忽然松开双手,全部力量走空的崇谕顿时像一颗炮弹那样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的陈列柜,他感觉背部火辣辣的,仿佛裂开一般。
“轰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隆——!”
存放在这一区域的都是强度很弱的魂灵,往往不会有什么人来,似乎是为了节省空间,每一陈列柜之间的空隙相比其他区域要狭小得多,仿佛布置这里的人认为这些墓碑根本不值得占据过多空间一样。
于是此刻,以倒下的第一个陈列柜为导火索,后面的第二个陈列柜也被压倒,紧接着第三个陈列柜……
引发了多米诺骨牌那样的连锁反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巨响远远蔓延开去,震得人耳膜生痛。
当崇谕坐起身回头一看,已是满地狼藉。
不知有十几个陈列柜倒在了地上,摔坏的墓碑更是数不胜数……
这下事情大条了!崇谕脸色变得铁青。
踏着轻巧的脚步,无尾熊女绕过陈列柜走上前来,抄起地上的书形墓碑。
“再见。”她略带嘲弄地说。
“等等!你给我停下!”无尾熊女根本不理崇谕,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有什么人大声发出呼喊,然后四周安静下来,陈列柜的连续倒塌被阻止住了。
透过数道陈列柜构成的墙壁,崇谕隐约听到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正从不同方向朝这边逼近。他听到那些人相互间大声对话,是高年级生,他们正分配站位,要把造成这一切损失的罪人给纠出来。
崇谕吓了一跳,赶紧捡回落在地上的荧光棒,选了个跟无尾熊女离开方向不同的方向落荒而逃。
之前已经说过,整个安息之地仿佛是由墓碑陈列柜搭建出来的庞大迷宫。这时置身其中左冲右突,崇谕对这一点的体会变得更加深刻。
十字形排列、三角形排列、螺旋形排列,还有各种岔道与死路,既有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也有标准尺寸的双开门缺口……这座迷宫难道是负责整理这里的工作人员太过无聊自娱自乐的产物?
“喂!你就是犯人吧?”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站住别逃!”
崇谕瞥见那是一个高年级生,吓得不敢回头,连忙加速到极限,两条腿跟两条臂膀抡得比风车还快。
但是,后方追来的脚步声却在逐渐逼近。
“别白费力气了,好好认错争取宽大处理才是正途。”
崇谕都气喘吁吁了,对方却还能从容无比地发声劝他自首,差距之大一目了然。
换句话说,崇谕之所以现在还能亡命狂奔,就是对方怀着猫抓老鼠般的戏谑心态。
“不过坦白讲,对安息之地造成那种程度的破坏,我觉得就算把你退学十次都不足够……所以你也可以趁现在还跑得动多逃一会儿,连力量之源都没有得到就被扫地出门,你也算是创造了历史,哈哈哈!”
不行,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就会被抓住!崇谕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要说还有什么可以做的,那就是……
在经过一个陈列柜时,崇谕手忙脚乱地抓了好几样小体积墓碑,头也不回朝身后用力掷去。
他听到了高年级生的咒骂声与纷乱的脚步声,但是没有墓碑砸在地上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高年级生显然是被耽搁住了,他因此而重新甩开了一段距离。
“臭小子!再耍诈我就揍你!”
崇谕发出嘲弄的笑声,语速飞快地道:“不过是追捕我这么一个连力量之源都没有的普通人,要是在你眼皮底下我再弄出一次大破坏,你是不是要陪着我退学?”
“你敢!”
“呀!你看前方那个陈列柜!”
那个陈列柜与其他的有所不同,放在上面的墓碑居然全都做了固定处理,看上去价值不菲。
“你、你想干什么!”高年级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急地说。
崇谕穿过旁边一道空隙转到那个陈列柜另一面后急停下来,双手按在上面一推。
“给——我——倒!”
“我操!”
崇谕对力度的把握有些巧妙,那个陈列柜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达到失衡状态,然后在重力作用下往后倒下。
他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一瞥,正好看到高年级生无比辛苦地支持住差点就砸在地上的陈列柜。在这种情况下,不等高年级生费一番工夫将陈列柜重新摆正是绝对腾不出手来追他了。
高年级生眼看情况不对,立刻大声呼喊同伴来进行合围,崇谕立即跑得更快。
崇谕观察了一下不远处的陈列柜组成的墙壁,忽然间计上心头,冲向较矮的那一张陈列柜——同样高达2.5公尺有余,以陈例柜的置物结构作为落脚点手脚并用往上爬,最终来到了陈列柜顶端。
他小心地冒头看了看四周,果然没有高年级生注意到这边。他观察了一会儿他们的搜捕动向,继而尽可能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侧降下去。
那些高年级生既然身为心脏分院的学生,对于安息之地中的这些陈列柜自然是视若珍宝,必然不会像崇谕这样以轻慢的心态脚踩其上爬来爬去,更想不到会被崇谕自高处窥视,所以在这一场捉迷藏中反倒是步步落后了。
靠着这个法子,崇谕避开了数名高年级生的搜捕,他试着找机会往安息之地的中部区域逃去——只要逃到那里并混进其他新生构成的人群里,再被高年级生找上他也有各种方法可以蒙混过关。
他蹑手蹑脚地跑了一段,忽然听到脚步声逼近,连忙挨着陈列柜蹲下不动。
“不见了!”陈列柜的另一头响起某个高年级生气急败坏的声音,似乎就是最一开始发现崇谕的那人,“可恶!”
“马南,你抓到那个捣蛋鬼了?”在更远的地方,一个声音问道。
“没有!那小子跑得好快,我想应该是……往E-6区域去了!”
两个高年级生往错误的方向追踪而去,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以后,崇谕立即往反方向潜逃。
崇谕快速转过一个拐角,忽然停下脚步。
不远处,陈列柜和墙壁构成的死巷尽头,那个坑害他到这般境地的无尾熊女正藏身暗影之中。
“嘁——”无尾熊女撇了撇嘴,“你还没有被抓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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